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湿地的记忆

作者 :李林青编辑 :杨小涵来源 :海南日报发布时间 :2021年12月22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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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海尾湿地离我的出生地仅有12公里之遥,而我和孩子们第一次走进它的怀抱,却是在几年前。我随意地坐在树下厚厚的松针上,翻阅诗人汪剑钊赠给我的他刚刚出版的译作——《记忆的声音》。孩子们则自由自在地在拾掇落花,在沙滩上奔跑,在用苇叶吹笛子,在目送白鹭飞去又飞回……我感觉这儿太美了:窸窣声传自海防林茂密的枝丫间,空旷的园子里只有空旷的风在拂动,松针和松果坠落在某个季节的瞬间。我和孩子们恰好在这样的日子里经过,感受不一样的宁静……在如此宁谧的故乡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海防林满眼的绿,逼近生命的流沙的白,以及湖面天光水色的碧,我都无须目睹,我只愿意静静地闭上眼睛,独享这数十里松涛的回响;把脚板插进沙里,想象一棵植物依靠根须吮吸沙里的水滴,然后留下醉人的绿荫;感受风拂过脸庞,吹干汗渍。当我慢慢睁开眼睛时,又想象自己是个聋子,周遭的自然天籁业已隐退:无喧腾,无嘈杂,无虚实,无缘亦无故。风声、潮声、鸟声,种种难以形容之声一一戛然而止。水不再流,树不再摇,潮不再涌,人不再思,静则静矣。

  当我慢慢恢复了视觉和听觉,海尾湿地又变成另一番景象。诗人江非曾经跟我说过,在昌江,他只喜欢一个地方,那就是海尾湿地公园,因为待在那里,随时都有创作的欲望。他还说海尾湿地应该属于诗人……我是非常认同他的话的。湿地仿佛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,它有生机,也有枯败。忽忽夏荷亭亭,转眼冬临则凌乱不堪。自然的面目全景式地展现在人们面前,无论你有情无情,巨大的反差撞击着诗人的心,它会令人疯狂,令人深深震颤。

  画家王锐笔下的木麻黄,以及一条深入丛林的沙路,再次唤醒我童年的记忆。小时候,我就是从这样的小路上走出来,从海边的乡下走出来,然后奔向他方的。在路上有妈妈日暮时分的呼唤,有和小伙伴们往返追逐的欢声笑语。

  总之,无论在画册上,还是在电影上看到这样的画面,我心里就会想起妈妈,想起少年时走过的路。还有前年诗人刘年和小北兄初次来到海尾湿地,漫步在海边的他俩不顾冬天海水冰凉,当着十多位诗人的面突然跳下海里畅游的情景。他俩的举动令当时的我错愕不已。事后听小北兄解释,他说人在天涯,自己为大海湿身一次的体验岂能错过。听闻他的话,我感到此论甚宏,怪不得他和刘年兄的诗写得那么有灵有肉,格调既悲悯又厚重。

  孩子们的笑声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,此时的我却选择在林中小路上一个人行走。季节的所有细节都仿佛藏匿在浮动的空气中。奔波在城市的脚步,在这里已悄然舒缓下来,声嘶力竭的理论已变成淡然一哂。一心归隐的人来到海尾湿地,不知有何感想呢。树荫下的木屋,木屋通向海边的小路,纠缠不息的露蔸,还有露蔸丛中的白色灯塔,隐喻着什么故事即将发生,或者已经发生……坐在海边,想象湿地与海的联系,想象那些被海浪抛弃的白色珊瑚,它竟然被一位来自远方的诗人小心翼翼捡起来,并且把它当成一截大海燃烧未尽的蜡烛……

  在年堂主珍藏的普洱茶斟上之际,沉香点燃,馥郁弥室。在海尾湿地,窗外风来摇树,鹭来惊水,人来小聚,日子短暂得只剩下诗意和值得回味的谈笑。这时大海忽然传来马头琴的声响,松涛伴奏着最优美的和弦,一群白鹭像音符一样高低掠过,停泊在荷塘的小舟载来满船月色。我们走着走着,走进一间梦幻的木屋,大伙不约而同地写下今生最美的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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